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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不理会人的心情
物自按固有的节奏流淌
不会因为人的悲心就加快或放缓脚步
对于李清照来说
居于明水的那段岁月无比漫长
可以想象
一个出嫁的女子长时间住在娘家
世俗的眼光必然会对她造成压力
尽管李清照并不是一个能被他人眼光轻易左右的人
但难免也会引起心理上的不安
不仅如此
对赵明诚的思念
对未来不确定的担忧
所有的情绪郁积在心中
就是一个字
愁
这愁云终日笼罩
让每个白天都如永昼
每个夜晚都辗转难眠
出目之处皆是伤怀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
李清照在明水的生活平静无波
沉闷难捱
而远在东京的赵明诚及其父亲赵挺之的生活却是另一番模样
崇宁四年及一一零五年
赵庆之官居尚书右浦社
位及人臣
但他感到了深重的危机
至此时
朝中对旧党人士已经清算殆尽
新旧党争告一段落
当外部矛盾显得不那么尖锐时
往往内部矛盾就会凸显出来
赵廷之和蔡京这一对同僚
往日因同力对付新党
即使有很多冲突也被掩盖和压抑着
现在两人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
争权夺利自然不可避免
赵挺之对蔡京的奸恶很看不惯
他深知蔡京的手段
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其对手
再加上年岁已高
多年的宦海沉浮也让他感到厌倦
遂萌生了退意
他在青州乡下置办了一处房产
然后向徽宗上书
请求辞官
徽宗答应了赵挺之的请求
也许是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
将赵家三兄弟都加封了官职
赵明诚任红庐少卿
从六品
就在赵挺之准备回青州安享晚年之时
事情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崇宁五年
即一一零六年正月
有彗星出现在西方
古人常以星变欲不吉凶
把星象的异常变化视为上天的神秘暗示
宋徽宗开始反思
觉得蔡京的所作所为确实如赵廷之所上奏的那样
奸恶到上天所不能容
于是一道诏令蔡京下台
赵廷之仍然担忧
上书幼普摄
因为对原右党人的打击清算一直由蔡京主导
所以宋徽宗觉得这件事也必是违反上天旨意的
于是下令毁了原右党人碑
解除了对新党人士的禁令
对他们陆续开始启用副职
李格非官复原职
任京东提醒
但他并没有回京赴任
就在这一年
李格飞逝世
终年六十一岁
由于党禁解除
李清照终于得以回到京城与赵明诚团聚
东京城繁华依旧
原来居住的庭院房舍依旧
但似乎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在分离的日子里
他是否也如他一样有那么多的思念
在重逢的时刻
他是否也如他一样欣喜
亦即他不在的日子里
他是怎么度过的
没有确切的资料记载赵明诚在李清照离京的两年里都做了些什么
但在当时的东京城
男人侠继蓄养小妾非常普遍
就连宋徽宗都常常跑出宫去与青楼女子相会
赵明诚身在官场
难免受到影响
他大概也不能免俗
与其他女子有了亲近之事
以李清照的心性
想必认为爱情要始终如一
忠贞不二
这是他在诗词中禁吟日久后自然而然产生的精神理想
爱一个人不就应该把整个身心都交给对方
心心相印
相濡以沫吗
但现实的情况是
忠贞只是女子婚恋道德的准绳
对男子却没有约束
三妻四妾可取
移情别恋更不必说
所以古时痴情女子常为情所伤
那份痛苦又无从倾诉
无法排解
因而那些关于爱与院的诗词文赋
读起来尤为动人肺腑
李清照不是那种整日哭哭啼啼
自怨自艾的女子
她性情开朗
心胸开阔
坚强而又骄傲
但作为一个文学天分极高的女子
她又细腻而敏感
夫妻间微妙的感情变化
很容易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春到长门春草青
江梅蝎子破未开云
碧云浓年欲成尘
刘晓梦
惊破一鸥春
花影压重门
疏联扑
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赴东军
归来也注意过今春
小重山这首词是李清照重返东京之后
抒发内心喜悦的作品
从表面意思来看
的确如此
春日迟迟
春草青青
江梅星星点点
还没有开匀
将碧云般的茶团碾成对玉屑状的茶末
细细烹制
心思还停留在佛晓时分所做的梦里
辍隐相冥
深恐会惊破了这青碧的春梦
到了黄昏时分
繁花浓重的影子像云一般压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
明月初升
淡月微光
似不如蝉翼的轻纱一般蒙扑在疏帘之上
这一切多么美好
这两年来
有三个春天辜负了春神
如今回来了
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春天
但若细细品味
便会发现这首词含韵颇深
唐代薛兆韵有一首小重山词
首句为秋道长门秋草皇
长门是汉代宫殿名
为汉武帝皇后陈阿娇失宠后居住的地方
后来多用长门代之冷宫
薛兆韵这首词用长门的典故写女子失宠后的惨淡生活
表达的是一种忧伤落寞的心情
李清照这首词词牌也是小重山
首句春到长门春草青是秋到长门秋草黄的画用
历来诗词用典或画用均有讲究
李清照当然也不会随意
此处这样写就是为了隐晦的表达自己受到赵明诚冷落的感受
这种写法很像海明威的冰山理论
露出海面的只是冰山一角
如同李清照在这首词中只用首句给出一点线索
通过这条线索
我们才能破解他隐匿很深的情感密码
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
重返东京与夫君重聚首
却不知旧愁刚去
新愁又至
而最令人难受的是
这愁无法明白的说出口
春光越明媚
李清照的心境越悲凉
爱情原来并不像诗词中所写的那般完美浪漫
想象有多美
失望就有多深
唯一能治愈自己的就是写词
看着心绪变成墨字落在白纸上
是一种安静又稳妥的慰藉
李清照还有一首词满庭芳
创作背景不详
根据词中蕴含的情感来看
似乎是重返东京后孤独苦闷时所作
小阁藏春
弦窗所昼
画堂无限深幽
转香稍尽
日影下连沟
守中将梅见好
又何必临水登楼
无人道寂辽魂寺
何训在扬州
从来之运盛
难堪于己
不耐风柔
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
莫恨香消雪减
须信道
扫迹情流难言处
凉宵淡月
疏影上风流
仍然是春天
种种美好
却似与幽居规格中的人无关
转香稍近
日影西斜
又一个黄昏来临
看看窗外自己亲手种下的姜梅
长得很好
也是一种安慰
何必再去临水登楼
以浅忧怀呢
这种无人陪伴的寂寥
就像何煦在扬州时写永枣梅的心情一样
想这梅花从来以高阁奇韵闻名
但它再怎么傲霜斗雪
毕竟是花
怎能经得起风雨过度的摧残
想到这里
又听见谁在用横笛吹奏梅花烙的曲子
心中的愁变得更浓
不要为梅花的惨败而伤心吧
要知道
虽然它形体消亡了
但情怀永在
心中种种难与人言
但还是要心存希望
就像这梅花
也许明年它又会在美丽的月夜
呈现出另一番疏影横斜的风韵
在这首词中
李清照写到了和煦
和煦是南朝梁武帝时期的诗人
他的勇枣梅中有这样两句
朝洒长门气
夕住临琼碑
这是由花世联想到人世
由花开花谢联想到人世的悲欢离合
这两句都与司马相如有关
前一句是写司马相如有感于被汉武帝打入冷宫的陈皇后而写长门赋
后一句写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私奔后
既得到了卓王训的赠才
又抱得美人归
后来还建功立业
被汉武帝重用
和煦喜爱梅花
其实也多抒发寂寞苦闷的心情
而李清照在伤感中独对梅花
便联想到和煦赏梅时对人世悲欢的体悟
与自己有相通之处
与和训不同的是
李清照在此次的末尾又流露出乐观的希望
梅毕竟不同繁花
不会轻易被风雨折杀
人也一样
不能因为一点苦难就萎靡不振
日子要过
路还很长
未来或许一切都会变好
其实此时李清照的忧伤还只是爱情上受到一点伤害
比起他后来的人生经历
算不上真正的痛苦
只不过在当时初尝人世沧桑
曾经对爱情怀着美好憧憬的李清照看来
与赵明诚的感情出现小小波折
已经是天空中一片巨大的阴云
这片阴云何时会散去
他们的感情能否像凌霜傲雪的梅花一样
经受考验后仍然安好如初
只有时间知道答案
